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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世纪青年》2012年第1期(总第28期)征稿截止日期:3月3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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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人的哀思与侠客的困境

◆张会军(武汉大学文学院2010级研究生)     

    不知道为什么会想到写这个题目,用我现在的心情来说,除了宋词中的寒食江南,断魂烟雨,似乎写什么都是一种借以故作镇静的伪饰。写东西,其实都有特定的读者,只希望那些或翩跹或缠绵的话语能够进入那期待的视眼。同样地,当那些目光开始投来冷淡的眼神,也许写什么都不重要了。当我孤独得只剩下文字的时候,我发现,此时的心境和窗外的月色一样,透着清冷的凉意。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虽然是孟夏时节,这首诗却似乎纯然是为我此时心境的一种写意。淡淡的哀伤,淡淡的,不是哀而不伤,只是一种形单影只的流连,衣袂飘飘,独立小桥,露凉初上,也没有人会投来在意的目光,唯有满袖的清风聊解伤悲的心境。

    这便是文人与侠客的梦境,也是现实,当生活的平湖皱起感伤的涟漪,文人或师心遣论,或使气命诗,可最终似乎也只能像太白那般流连阁楼,纵情山岳,最终与水月同眠。而侠客呢,谁都向往“只手扶黎庶,铁剑两昆仑”的豪情如许,在纵挪腾移之中让腰间的宝剑青锋啸聚,可是,大都也只能像荆轲那般在萧萧易水之旁缟素而行,用黄昏的鲜血拭去自己凄凉的身影。当然,即便结果充满着难以掩饰的悲情,李白和荆轲都会是英雄。只不过,人总是会求全责备的,在崇高的英雄情结之下,总是会幻想着一份两全的完美,就像将才气加之于潘安,让李广封侯一样。可是,最近才发现,也许,正如张潮所说的那样,这是一种近乎天意的定数,否则,缺少悲情的他们便无法名传千古,只能作为月旦的谈资。

    文人与侠客,似乎是两个动如参商的词语,在世事茫茫之中难以找到交合的路线,可是,如果避开那些沿路的芜杂以及惯常的偏见,就会发现另一种讶异的风景。原来,当涉及到悲情的时候,他们是如此地心意相通,同病相怜。韩非子曾说过:“儒以文乱法,侠以武犯禁”,如果不拘泥于公孙龙的白马之辩式逻辑,再透过中国千年的文化语境,那么,儒生在这里似乎就等同于所谓的文人。文人乱法,那是一种有追求的文人,在大道如青天的世界中踽踽独行,看不惯这千秋世界的伤悲,更悲愤于鸡鸣荒村的人心不古,于是,在经史子集中纵横的文人们总是希望能够建构一种文字中的上古梦想,致君尧舜,再淳风俗。杜子美的秋风茅庐,陶渊明的精卫衔填,虽然在今人的眼光中有着些许的矫情,或者说文字的粉饰,但是,至少他们为后人留下了一份可供想象的文字,一些让生命为之颤动的音符。而侠客犯禁呢,则更是一种生命意志的流露。侠客,应该是那些生于草野行于林莽,而又有以武力拯救天下之志的沉默者。的确,作为侠客,似乎需要有沉默的品格,和文人一样,他们也看不惯这世间的欺凌与伤悲,虽然他们自己的身上往往也充满着身世的伤悲与境遇的苦痛,可是,他们可以让悲情出入于自我与世人之间,,也许正是因为如此,才有侠者的光环笼罩在他们身上。孔武有力只是他们必备的资本,更重要的是,在有力拔山的同时更需要那种盖世的气度,否则,也只能成为那些空有余勇的莽夫而已。历史上莽夫很多,都在历史的淘洗中与泥沙俱逝;而侠客很少,能够穿透历史的迷惘,披沙拣金,在韦编中沉淀出自己的分量。

    如果,当文人遇上了侠客,会产生什么戏剧性的组合,还是像秀才与兵的俗语那般徒增一点笑料?也许不会,毕竟,文人大都有一个侠客的梦想,向往着刀弓雪影的峥嵘岁月;而侠客呢,也希望能够遍披史籍,决胜千里,不战而屈人之兵,二者的组合,便是儒侠,一个在现实中近乎完美的身份。可是,历史上儒将很少,多的倒是纸上谈兵的书生,虽然他们可能也矢志以死,用气节悲壮地落下人生的帷幕;俯拾皆是的还有轻言进退的莽夫,逞意气之争,千里之才骈死于槽枥之间,虽然他们最终也用五步之外,血溅头颅的悲情谱写人生黄昏的绚烂诗篇。可是,这一切,最终都只能归入一种缺憾,一种令人扼腕的悲剧。到底是为什么,两种同样令人向往的人格相遇的时候,为什么铸就的往往是悲情的结局。是因为天妒英才,所以让每个人身上都点缀着相应的缺憾,还是因为文人和侠客之间本来就存在着鸿沟?

    也许,缺憾的说法只可由之,不可信之,毕竟,这是一种通识的解释,加诸一切,都找不到逻辑的缺陷,同样地,也就找不到其存在的理由。就像哲学那样,当哲人们仰望星空,用自己的思维解释着世界与人生的时候,在他们看来是用简单的详实的话语来解答着世人的困境,可是,在平凡如我的大多数人看来,也许他们的解释反而为世界增添了一层更为朦胧的面纱。文人与侠客,简单地说,代表着人类在“智”与“力”两个层面上最为朴素的理想,虽然在理想的维度上,他们有着共同的追求,都希望能够用自己的才能为这浇薄的人世增加一道善良或慈悲的风景。可是,当二者真正遇合的时候,却发现,无论从思维方式上,还是在内在的心理追求上,他们有有着难以弥合的矛盾。自古有文人相轻的说法,而且,还有一种说法叫“文无第一”,这是在一种特定的逻辑下产生的矛盾,也就是说,在内部的文采纷争的同时,文人们一般都会有一种源于捍卫文人们风流蕴藉的谦逊,或者说是一种由于情思细腻而产生的换位考虑。的确,不可怀疑的是,作为文人,经常会由于考虑太多而显现出某些优柔寡断,不是性格上的懦弱,只是,他们大都有一个理想主义的追求,事事追求完美,希望在最大化的程度上实现自己的允诺。可是,侠客或武者则不一样,他们的人格魅力就在于冲冠一怒的生命爆发,像彗星一般在光与火中释放自己所有的生命。所以,他们往往不拘小节,任性使气,尤其是那些纯正意义上的侠者,都会在世俗道德的标准上存在某些不大完美的细行,只不过,当世俗的规约、道德的律令加诸他们身上之后,世人的眼光抹杀了那份原始生命的活力与冲动。被压抑的侠义,的确有功于世,合于民心,却似乎缺乏一份让生命为之沸腾的气质。这就是文人与侠客之间的鸿沟所在,文人有自己的哀思,那就是在文字与情感的世界中尽量为自己与世人增添一份尽量完美的构景;而侠客则不一样,他们所恃的不是那些情思优雅的文字,而是刀弓血影的如寒铁般的生活,他们在构筑美丽的同时,也在制造着同样的惨淡,这就是侠客的困境。两种近乎南辕北辙的思维,虽然在想象的世界中可以达成儒侠的境界,可是,当现实的原则真正介入的时候,才发现,原来,两种人格之间,非有真性情、大智慧,是很难实现真正的融合的。所以,一直很钦佩鉴湖女侠秋瑾,因为,虽然是红颜巾帼,但是文人与侠客的双重身影却在她身上达到了完美的契合,让多少空有须眉之气的人汗颜。

    文人与侠客,虽然在中国千年的文化语境当中是“智”与“力”的代称,可是,在他们身上,其实并没有真正的完美,相反,很多悲剧性的东西往往不是发生在普通的庶民,而是他们涵盖了近乎所有的悲情。文人,也许会有生花妙笔,可是,很多时候,当夜深人静的时候,也许他们也会感受到如此的无奈:摒弃一切可有可无的虚名,自己孤独得只剩下文字。所以,自古文士与穷孑似乎形影不离,在笔墨与白衣之外,他们的形象往往会带上落魄的疏影,就像贾谊,虽然也曾受到帝王“夜半虚前席”的厚遇,可是,最终难免愁心郁结的结局。而侠客呢,其实也没有小说中那么多的美丽际遇,那么频繁的邂逅相遇。作为侠者,往往是孤独的,他们为世间扫除尘埃的特定方式注定了他们要与孤独为伴,因为一份幸福要以另一份痛苦而代价,所以在浩瀚的历史中才会有难解难分的冤冤相报。他们想用自己生命的方式来为世间增添一点清亮,却总是在无意间得罪了很多人,或让很多人不理解。当他认为自己最美丽的方式都无济于事的时候,剩下的只有莫名的孤独。抚剑长叹息,可那个人却无法理解自己的孤独。文人与侠客,其实都是一种悲情的存在,前者在于自己有曼妙的情感却没有拯救的力量,只能消心中块垒,而无法消天下之块垒;而后者的悲情则相反,他们有自己出鞘的出世哲学,却无法让别人理解。而最大的悲情则在于,在如果互补便可以称之为完美的文人与侠客之间,却总是由于心性的缘故很难找到心灵的契合点。所以我说,古往今来所有的悲剧之深,莫过于发生在文人与侠客身上的那些。也许你会说这是因为文人掌握着书写的权利而侠客则是吸引眼光的噱头。我无法辩驳,但是,倘若缺少了那份优雅的情思或者生命的豪情,或许,再完美的故事,也会略微减少一份动人的悲情。也许,你还会用叔本华关于悲剧的定义来反驳。诚然,叔本华是说过,现实中的悲剧又三种,而最动人的悲剧莫过于那些发生在普通人平凡生活中真实写照的失意。也许吧,但正如叔本华另外一句话所说的那样,人的生命本身就是一个向死而在的存在,一旦降生便开始走在通往终结的路上。用这个普通的悲情来解释所有的人生,似乎都是一种悲剧。所谓运于上者无远近之殊,形而下者有悲欢之异。有些东西,不能总是用普遍的事实来归纳,否则,人间处处同一景,还会有什么期待?

    说了这么多,其实,现在回想,也不明白自己究竟想表达什么,或许是由于此时心情的烦躁,所以天马行空地写下这些杂乱的文字。我知道,我算不得文人,更和侠客相距万里。可是,当我想到美丽的瑶湖之畔的时候,总是会努力地让自己保持一份见贤思齐的信念。在这样一个情思躁动、风雅凋零的时代,文人与侠客的梦想或许只能淹没在书橱上那些无人过问的书页之间。可是,也许会自不量力,我却希望在瑶湖之畔为你构建一个诗意的童话,为你保留一份侠客的优雅情思,然后再用文人的方式为你谱写美丽的诗篇。我平凡如斯,所有的构筑,最终只换来失望的眼神。我靠近不了你的世界,尤其是那瑶湖之畔纤尘未染的琴弦。当我孤独得只剩下文字的时候,才发现,我自认为最美丽的方式,也许还远远不够。我就像在文人与侠客之间进退两难而又风牛流马那样,找不到最合适的方式来构建那些想象当中的美丽诗意。风雅凋零的时代,而我凋零的也许更多,更多……


    

(此文刊登于本刊2011年第2期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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